在先秦两汉的绘画艺术中,山水画就已经产生了萌芽,但当时人物画依然是绘画艺术的主流,山水画只是作为人物画的背景出现,起到衬托作用,魏晋时期山水画才开始摆脱这附属位置,逐步独立成科。
寒来暑往,时令与气候的变换,山川景色也各有不同,山水画中也要体现春夏秋冬四时气象的变换。画家在进行山水画创作中致力于突出季节特征,雪是冬季的标志,雪景山水画属于山水画中的特殊题材,自山水画出现伊始,各代山水画家都乐于表现雪景山水,各个时期也有许多优秀的山水画在作品。
雪景山水画的发展概况
一雪景山水画的产生与发展
1产生
东晋顾恺之的《雪霁望五老峰图》是我国的古籍资料中记录最早的一幅以雪为主题的绘画,这幅画真容难觅,但在宋代画史评论家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中确实就有记载:“顾恺之有《雪霁望五老峰图》”。
虽然此画真迹杳无踪迹,后世也无摹本存世,但顾恺之的另一名作《洛神赋图》中人物背后的山水卷可作为参考,来分析顾恺之的雪景山水,此图中的山水画法古朴,尚无皴法,画中山水均用线条勾勒,富有节奏感,远山用以墨色渲染,画中的云彩先用墨线勾出外形,然后敷白粉,山石是在其根部进行渲染,以此来分出山石的阴阳。
这里只能借鉴有限的资料来对顾恺之的雪景山水做分析,但顾恺之早期的山水画必然影响着后世的雪景山水画的发展。
2发展
南朝梁张僧繇的《雪山红树图》是存世的雪景题材山水画中最早的一幅。画面中群山被大雪覆盖,洁白的山色与绿野红木相映成辉,更加显示出雪的晶莹剔透,画面色调娇艳绚丽,墨勾勒出雪山的轮廓,在山根处用赭石渲染,又施白粉自山头向下晕染,以此来表现雪的质感。
隋唐之前的山水画发展的还不成熟,以青绿山水为主,技法也并不完备,多以墨线勾勒平涂,这一时期的雪景山水画存世作品寥寥无几,但从张僧繇的《雪山红树图》能够看出此时雪景山水的共同特征。
王维是水墨山水的鼻祖,是营造孤寂荒寒意境的第一人,王维的画风对唐代及后世画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此后诸多画家都追求荒寒简远的意境。
王维发展了山水画技法,采用“破墨”这一独创性技法表现山石,运用留白法来表现雪,这种大片空出的白展现了雪的柔软与松散。
一山脚、木桥、行人,屋宇;中景是一片溪水,平静的水面上还有一艘船只;景是此起彼伏的雪山,银装素裹,用墨色渲染水天,衬托雪的洁白无暇,整幅画面轻逸潇洒,闲远清润。
王维喜欢表现雪景山水,是由于雪的朴素清净、平淡清润与王维超世绝伦的高雅志向产生共鸣,雪景山水的淡雅清寂、空寂荒寒与王维在艺术上寻求的禅意不谋而同。
二影响北宋雪景山水画的关键因素
自中国山水画的开端,雪景山水作为描绘特定时节的特殊题材就已经出现,雪是冬季的代表,自然与季节气候地理环境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北宋京都开封地处中国北方,冬季寒冷干燥,降雪量多,雪景山水作品自然增多,北方山势险峻,气势雄浑,雪景山水呈现出来的意境是荒寒惨淡,冷寂阴郁的。南方雪景山水画多以平远法布局,表现出平淡天真,优美雅致,富有诗意的江南雪景山水的清秀。
在雪景山水画发展的过程中,国家社会的发展方针也同样作用于雪景山水画的发展,北宋时期崇文抑武的治国方针给予雪景山水画优越的发展条件,尊崇文人,推崇文人画,崇尚自然,在雪景山水画中表现人物与自然同精神,共命运。
艺术属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为艺术提供渊源与根基,艺术这个子系统是从属于文化这个大系统当中,必然受到文化的影响与作用。
1北方地理环境的优势
中国画讲究师法自然,以自然为师,这就要求画家描绘自然山川时要遵从自然变化,用笔墨表现四季气候。寒来暑往,日夜朝暮,风霜雨雪,烟缕云雾,时间发生变化,景致也要随其变换。景色通过四季气候变换而不同,四季又通过景象在画面中表现出来。
北宋时期定都河南开封,地处中国北方,画家也多活跃于此,这里冬季寒冷多雪,山势险峻,特有的地理优势为画家创作雪景山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不仅在表现雪景山水的技法上有所完善,数量上也是迅速增长。
到了南宋,皇室南迁,国家文化与经济中心南迁,画家描绘的客观对象也产生了改变,南方降雪量少,画家面对雪景物象资源的匮乏,自然雪景山水画数量也随之减少,并且南宋雪景多表现出江南的空灵清秀。
雪景山水画在北宋得到空前发展,不仅与当时北方的地理环境有关,北宋时期的社会历史状况也同样影响着雪景山水画的发展。
北宋提出“崇文抑武”的基本国策,在社会地位上抑制武将,充分尊崇文官,文士享受着历代未曾拥有的显贵地位。
赵匡胤在国家政治中十分重视文人,文人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具有平和闲逸的心态与洒脱无拘束的绘画环境,雪景山水画的简洁淡雅,清新飘逸与文人画家所表现的朴素清静,高逸脱尘的心境相契合。
2北宋崇文抑武的社会环境因素
古代文人逸士,喜爱舞文弄墨,常于山野园林间作山水画自娱自乐,而雪景山水更能寄托画家超尘脱俗的心境。可见古代画家尤爱绘制雪景,与他们追求不染尘劳,祥和朴素的思想情感有着不可或缺的关联。
在北宋重文抑武的社会环境下,雪景山水画的发展达到了黄金时代,一旦离开了北宋特殊的社会环境,后期很长一段时间内,雪景山水画的发展少有创新,停滞不前。
元代是蒙古族统治者创立的朝代,复杂纷乱的民族矛盾,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使大多数画家逃离喧嚣,不问世事;另一方面国家未开设画院,文人画家和民间画家绘画自由,作品多表现当时的生活环境以及画家主观的理想,技法上追求古意,重视主观情感的抒发。
元代流传于世的著名雪景山水当属黄公望的《快雪时晴图》、《九峰雪霁图》。明清时期的雪景山水画在笔墨技法上,以及意境效果上都不可能超越北宋。明清时期在绘画艺术上强调复古,是对南派山水的复古,追求笔墨趣味,基本上没有像北宋时期壮阔的寒林景象了。
明四家中画家仇英的技法最为精湛,但画面过于匠气,造诣难以提高。唐寅是吴门四家中画风最为接近北宋山水,文采颇高,画技扎实精湛,但唐寅一生狂放不羁,一直没有入朝做官的机遇。沈周,文征明以及董其昌的绘画风格多与南派山水类似。
北宋雪景山水画的笔墨语言
一雪景山水画中白雪的表现方式
雪景山水画发展到北宋时期,技法已经相对成熟完善了,在内容与形式上有着更为丰富的变化。运用不同的笔墨技法呈现雪,意境自然也不相同。
古代雪景山水画中雪的表现方式大致可以分为借地为雪的留白法以及以粉代雪的敷粉法,其中敷粉法中还有一种表现飞雪的弹雪法。
通常在一幅雪景山水画中,弹雪法与敷粉法结合使用,从而丰富画面的表现方式,完善雪景山水画的意境。
1敷粉法
敷粉法,顾名思义即在要表现雪的地方施白粉来达到雪白的效果,所以也被称为“以粉代雪”,与水墨雪景山水画不同,敷粉法多见于设色雪景画中。早期山水画勾线填色,尚无皴法,同期出现的雪景山水也保留这样的特征,在矾头施白粉来表现雪,在山石根部渲染赭石来表现体积。
南朝张僧繇《雪山红树图》是我国至今发现的最早的一幅雪景山水,在矾头施以白粉来表现雪,画面中树也施以色彩,红树与白雪交相辉映,更加显示出雪的晶莹剔透。
用白粉晕染矾头,从山头开始晕染到粉清直到与墨色相融,矾头均被积雪覆盖,雪的白与树的墨色形成对比,更加显现雪的洁净无暇,整幅画面银装素裹,万籁俱寂,空寂荒寒。
2弹粉法
弹粉法就是将白粉通过两只毛笔相互敲打击落在画面上,作雪花飞舞的动态雪景。弹雪法是五代画家赵幹首创,是雪景山水上在技法上的一种创新,其《江行初雪图》运用弹雪法展现大雪飞扬的动态雪景,用夹上竹弓的粉笔对着画面有意识地弹,弹雪虚实相间、大小不一,形成雪花飞舞的姿态,十分别致,加强了画面的灵动性与真实感,实现了雪景山水画表现雪技法上的创新。
北宋王诜的《渔村小雪图》是弹雪法的代表作,画面中运用弹雪法来表现江南雪景,大小不一的雪点,增强了画面的灵动与真实感,飘雪轻盈优雅,意境空灵,静谧恬淡。
二雪景山水画中树石的表现方式
1、树的表现方式——雪景寒林
《渔村小雪图》中的松树与寒林的关系,松树占据画面的中心位置,庞大而醒目,画面中的几丛寒林则安排在画面的次要位置。
北宋雪景山水画中树多表现为枯木寒林,用苍健有劲的笔墨画出枯木干枝,不绘树叶。但如若雪景山水画中只有苍劲健壮的枯树寒林,笔墨呈现苍老萎枯之态,那画面则了无生气,好似一位暮霭老人,此时需要清润秀嫩的墨染烟岚来冲淡调和。
粗旷雄壮的寒林后面是清丽秀润的烟岚,有笔有墨的画面层次感更加强清晰。范宽《雪景寒林图》描绘北国气势如虹的雪景山水,笔墨层次分明,画面底部是一片浑厚的寒林景象,山顶处也用重墨作浓密的树林,繁密而不杂乱,像是为山体披上冬季厚重的外衣,用笔厚重苍劲,雄伟浑厚,富有质感。
2山石的表现方式——皴法
中国山水画远景要造势,近景要取质,通过勾、勒、皴、擦、点的用笔塑造近景的山石树木的质感。
雪景山水画中的山石通常被积雪所覆盖,所以作画时山石上部分要留白或敷粉作雪,主要在其根部进行皴擦点染,雪景山石皴法用笔要简短精炼,再用墨层层积染至根部石黑。
但并不是一蹴而成,需要经过少量多次的晕染,才能达到雪白石黑的效果,石根的黑与白雪形成对比,才能凸显雪的一尘不染,洁白纯净。
北宋雪景山石皴法多出现雨点皴,大点又可称豆瓣皴,小点又称为芝麻皴,形为长点的笔触由平直的短线、密密麻麻的点子组成画面,下笔飞舞如雨点,故而曰雨点皴。这种利用类似雨点的笔法反复叠加皴染,达到势壮雄强,奇伟磅礴的意境效果。
唐代画家王维是雨点皴的创始人,他的雪景山水画也多运用雨点皴,形状像稻谷一样的雨点皴反复重叠,能够展现寒山片石头的庄重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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