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仄炯(任燕婉绘)邵仄炯说,每个画家的眼中都有自己的美术史。作为新生代山水画的翘楚,邵仄炯多年来深耕中国山水画的脉络,在新意中不忘继承;创作之余,还为喜马拉雅录制了一档解读中国画的音频节目,因其专业的讲解广受听众好评。最近,上海人民出版社推出了音频文稿的修订版《读懂中国画:画家眼中的五十幅传世名作》,制作精美,图文并茂。《上海书评》邀请同济大学人文学院的汤惟杰先生与邵仄炯对谈,他们聊了传统中国画在不断变动语境中的变与不变。

《读懂中国画:画家眼中的五十幅传世名作》,邵仄炯著,上海人民出版社年6月出版,页,98.00元您的新书《读懂中国画》最后一篇写郎世宁和《百骏图》,这位“红遍清宫的老外画家”很有意思,他是外国人,他的画是否属于“中国画”,也许不少人会有异议,但我想,您选择他是有意为之,不仅他引西法入中画,而且,那之后中国的视觉环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我们先来聊聊郎世宁吧。邵仄炯:之所以选择郎世宁的作品,一来是因为这幅《百骏图》公众认知度很高,另一方面他的绘画技法融合中西特点,和以前的中国画家相比差异很大,所以从美术史研究角度而言就很有意义,特殊的身份和时机,赋予他在画史上特殊的名声。而且你会感觉他在主动融入中国文化,比如在《百骏图》中很多地方虽然用了焦点透视和光影的处理,但整幅画是中国式的手卷形式。山石树林甚至每棵草,都用了很写实的手法,每个马蹄站在草坪上都有投影,但他为了迎合乾隆皇帝的口味相对弱化了光影的表现,这是他在调和自己西画文化背景与中国观赏者之间的关系,使其达到最好的效果。

清郎世宁《百骏图》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清郎世宁《百骏图》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我知道他为清朝三代皇帝和后妃们画过肖像,一方面非常逼真,肯定不是中国传统的肖像画路子,但仔细看是人物面部又没有阴影,这种画法又不是纯粹西画了。邵仄炯:是的,中国的肖像画几乎没有背光、侧光的处理,中国画是主观地把阴影去掉,西方也有平光的处理方法,所以他选择了这种既符合西方光影规律,又符合中国人看肖像画的心理感受。你看他有的人物作品在动作处理上姿势摆放很古典、很中式,画面上总体弱化了线条,加强了体面的塑造,保持一种油画般的质感。这种画法在当时很惊艳,虽然有人评论他“笔法全无,虽工亦匠,不入画品”,就是用传统文人绘画的标准衡量它是不入流的,但是现在从更大意义上来说,他的绘画在调和中西画法上已经做得非常优秀。把他放在最后一篇不只是时间的顺序,更有意思的是他之后的中国视觉环境、观看习惯都已发生了巨大变化。

其实如果把郎世宁送还到欧洲语境下,他的画技并不显眼,更不会有今日的影响力,他的重要性就在于那个时候他恰恰来到了一个陌生文化的国度,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开动他的所有技能,创造出各种与前代大师截然不同的作品,他的里程碑意义即在于此。

清郎世宁《纯惠皇贵妃朝服像》从郎世宁这个话题出发,我们发现您很关心近一二百年中国社会视觉环境的重大变迁,视觉技术、观念和相应的表达技巧,您甚至有意识地把当代人的视觉经验带入书里,往小里说,您的学生学画跟二十年前您做学生时都大不相同了,现在观看绘画的习惯也有所不同了。您在选择这些作品以及选择怎样的一种讲述方式时,是否考虑过要面对的读者以及他们的需求?邵仄炯:其实在作品的选择和讲法上我是比较主观的,也就是在我学习经历中比较熟悉的,同时也是在绘画史上及公众视野中相对比较有知名度的,尤其是对自己绘画创作有影响、有借鉴的作品,其中有些作品也曾临摹过,这些作品基本都是中国卷轴画,这也是中国画的主体部分,民间绘画、壁画等并未涉及。

作为一个画家,我觉得主观选择是自己创作思路的一种倾向,我有我对美术史的偏好,对作品、对画家的偏好。比如赵孟是全书中唯一有两件作品的画家,我对他十分感兴趣,尤其他的不同绘画实践,从理念到技法,既有对前代绘画的理解又有新的创建,所以他在画史上有重要地位。每个画家的眼中都有自己的美术史,我希望把我对画面最有感受的地方告诉大家。

因为这本书源于我喜马拉雅上的音频节目,节目的对象大部分都是非专业人士,所以在讲述方式上我会试着从读者的角度去假设一些问题,然后再从不同角度进行解读,比如人物、历史故事、画论画史、技法等,但最终强调的是自己对作品的真实感受、对审美的理解。其中会涉及很多专业术语、概念名词,比如“皴法”“白描”“落墨”等,需要精确而通俗的表达,这又与专业课堂上的直接阐释不同,所以也会反过来更丰富了我的教学语言。

在分析作品时,您经常会另外找一幅有关联性的作品加以比较,比如谈《高逸图》时,拿《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拓片来对比参照,但我们发现您的对比参照更常引用其他国家、其他文化和视觉传统中的作品,比如谈韩愰《五牛图》,您分别运用了佛罗伦萨画家保罗·乌切洛的透视“缩短法”与法国画家米勒的《拾穗者》来比较其中的透视法与线条,又比如谈李成的《读碑窠石图》时您又会联想到日本枯山水。这种对世界艺术史阐释框架的运用,是有意识的选择吗?

邵仄炯:的确,我们生活的环境和学习条件和老一辈不同了,无论艺术史的研究,绘画的探索,解读作品的角度都多样化了。我们可以把中国画放在世界绘画史中作比较,与其他艺术形式进行对话。我在解读作品中,一部分是梳理美术史学者们的研究成果,另一部分是从绘画技术的角度切入,让读者了解作品效果是如何呈现的,更重要的是强调作为一个绘画创作者的视角与感受。如《高逸图》与《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的画像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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