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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仃

想知道那些年,张仃如何隐忍文山会海的折磨,并渴望摆脱这种折磨,有一个细节必不可少:年春,张仃从中央工艺美院院长的位置退下,办完手续回到家,情不自禁在地上打一个滚,庆贺自己重获解放。那一年他已67岁。

▲年《两种流行的春装》

梳理张仃一生的开会史,笔者以为:20岁前在北平、南京当流浪艺青,以漫画谋生时,是不大开会的。因为,温饱尚且难保,哪有工夫开会呢?自打到了延安,会就多起来,入党后,随着组织生活而增加。年进京,成为新中国首席艺术设计师,开会的频率急剧加快——此中情形,陈布文在小说《假日》(作于年双百时期,男主人公以张仃为原型)中有生动的描写。尤其年之后,张仃被任命为中央工艺美院第一副院长,开会几乎成了他的专业;画画,则成一种奢望。于是,他一边叹息,一边自我解嘲:“真想当一名业余画家!”

▲年《玩偶大观》

新中国文化史上,开会是一桩意义特殊、关乎国家命运与前途的大事。理解地看,在一个凡事要求“统一”、“一致”的人民共和国,开会定然是民主集中必不可少的程序,也是斗私批修、改造思想、防微杜渐的有效举措,其作用,恰似一列通向社会主义精神乌托邦的快速列车。——正是这种时代氛围,造就无数“会迷”。

▲年《西北青年生产行列》

尽管如此,世上仍有若干不喜欢成天开会的人。张仃是其中之一。正如陈布文《假日》写的那样:他爱读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其中一首《开会迷》,讽刺痴迷开会的人,为此他自度一首《迷开会》与老马唱和,嘲讽那些“迷失于纷繁会议中的人,迷恋会议胜于一切的人,迷信会议可以解决一切的人。”令人慨叹的是,恰是这位敢于抨击新时代的会迷、孤迥不群的艺术家,却身不由己,在文山会海中苦苦挣扎过十数年!

▲年《西北之丰收》

在研究中笔者发现:凡是在不开会或不大开会的时期,张仃就有不俗的艺术表现,比如年在南京当“京漂”时,生活贫穷潦倒,漫画创作却大放异彩,成为当时漫画杂志竞相约稿的一座“金矿”(叶浅予语);年春,张仃偶得机会赴云南少数民族地区采风数月,由此引爆“毕加索加城隍庙”的艺术实验,为新中国美术平添一道奇异的美景;年,趁革委会监管松懈,张仃逃离京城滚滚红尘,隐居香山废弃的农舍,在自然神明感召下,开始焦墨山水的艺术探索……。这一切都说明:作为一位绘画天才,只要有一个不受干扰、相对安宁的环境,张仃就能尽性释放自己的艺术能量,取得可观的成就。

▲年《苍山牧歌》

然而,直到退休之前,这种不受干扰、相对安宁的环境,对张仃是何其的难得!从这个角度看,WG后期那三年,真可算是张仃的“黄金岁月”了,在香山的怀抱里,心灵得到抚慰,艺术灵感开始萌动,焦墨山水写生开始,尽管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疾病缠身,宛如两百年前落魄文人曹雪芹在这一带隐居,潜心创作他的《石头记》。

▲年《洱海渔家》

不无黑色幽默的是,年张仃解放,复任中央工艺美院第一副院长,不久被任命为院长,再次陷入文山会海。其辛苦与狼狈,陈布文年2月18日致友人张新华的信中有所披露——

它山总有开不完的会,没一点画画时间,令人浩叹,决定用春节假期,躲到郊外去。

除夕的会,开到一点钟,我们吃了几口东西,就赶快走,三点赶到颐和园后边的藻鉴堂。

这个藻鉴堂,位于一个半岛上,在颐和园尽西沿湖中,有几十个房间,设计布置均俗不可耐。如今这房子归“中国画研究院”用,全国画家,都可申请借住,搞创作。在春秋佳日,湖环山掩,树木森森,确有一番景色,如今严寒未消,湖水冻结,草木枯萎,土山荒秃,再加春节时期,画家们各自归去团聚了,只留一个职工看守,他带了一个三岁小儿,有两个做饭的,——由于不高兴春节留下做饭,所以一天只吃两顿,基本吃素。我们从除夕到初五,三个半人,一直是两顿素餐。……亲爱的朋友,是种创新吧,全国或世界,这样过年的人不多吧?也是一种出家吧!

为了安静,为了躲开那批拜年说废话的人,为了远离电话,为了求得一丁点自由的时间与空间……

初五,叶浅予、赖少其夫妇、黄胄等等才来,总共也就是三、四个真正画家,但工作人员,倒有几十个。呜呼,中国,我们亲爱的祖国……

明天,我们又要回城了,在此只不过十几天,(其中,还进城开几次会呢!)从此又是一连串的会……

▲年《香山老藤古桥》

▲年《香山北沟村农舍》

笔者考证:藻鉴堂隐居十余日,生活条件虽清苦(且仍有几次开会的打扰),张仃心情舒畅,创作收获颇丰,焦墨杰作《白帝城龙隐洞》、《武夷九曲溪隐屏峰》完成于此时;与同行老友的切磋交流,更是其乐融融,赖少其画跋为证:“赵千里《江山秋色图》卷洋洋大观,它山兄以渴笔干墨临之,更觉苍茫厚重,余每见垢道人笔,即反复临之,可谓同道也。年1月同寓颐和园藻鉴堂,故得观留数言于卷末以表欣慰也。越二日又打油附骥尾:四十年前客长安,花马宝剑玉雕鞍。发白跌落老君灶,烧成墨炭写江山。”——此番赴藻鉴堂小住,张仃特地携带五年前(年)潜心临摹的焦墨长卷《赵伯驹江山秋色焦墨摹本》,可见是有备而来。赖少其见了有感而发,亦非偶然。四十四年前(年),中华全民抗战爆发之际,身为热血文青,他们相识于古城西安,以漫画为战斗武器,如今相会于京城藻鉴堂,白头相对,其间的人生磨难,历史沧桑,都是不言而喻的。最后两句“发白跌落老君灶,烧成墨炭写江山”,令人想起WG中张仃遭受的无数批斗会(亦是“开会”的一种变态形式),可谓直取张仃焦墨山水的神韵。

▲年《白帝城龙隐洞》

确实,经WG炼狱,张仃浴火重生。但此时,他已年过花甲,时不我待,艺术创造的焦虑日夜噬咬着他,使他无法继续忍受开会的折磨。据王玉良先生回忆:年秋,为去新疆写生,身为一院之长的张仃,不顾工艺美院的一大堆会议,叫他去订飞乌鲁木齐的机票。院长的一意孤行,令书记罗扬实同志十分气恼,几乎拒绝在购机票的介绍信上签字。后有人将此事汇报到轻工部党组,由此加速中央工美新老班子交替的进程。

▲年《武夷九曲溪屏峰》

若干年前,笔者就张仃事迹访谈雕塑家郑于鹤先生。他滔滔不绝谈了两个小时,对六十年前,张仃将他由一名没有学历的勤杂工,破格转正“泥人张”的徒弟,从此成为央美学子一事记忆犹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对张仃的领导才能与口才,亦大加赞赏。言谈中,郑先生还向笔者透露一个细节:有一次在厕所里与先生相遇,张仃悄悄对他说:“我是一个党员,我没办法”,态度极为诚恳,似乎是想解释什么。最后他认为:“张仃先生要是不搞那么多门类,集中精力专攻一种绘画,肯定世界第一流。”郑先生最后的话,令我怃然。张仃常常被人誉为“艺术多面手”、“全能冠军”,其实未必都是自己的主动选择,而是服从于社会的需要,党的需要——正如张仃自述那样。但笔者认为:张仃的问题主要不在“杂”而在“忙”,也就是说,在文山会海的长期困扰下,艺术创作必不可少的“余裕心”(即游戏精神)难免受损。如前所述,直到67岁,张仃才获自由,从此全身心投入创作,将WG炼狱触发而成的焦墨山水推向高潮,绽放异彩。然而,就在人们期待他百尺竿头,完成衰年变法时,他却因健康原因不能外出写生而中止了创作,从此罢画。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若非身临其境且令我激动,我不作画。”细品此话,感动之余,不得不承认张仃在“外师造化”与“中得心源”之间有一种“偏至”。行文至此,笔者不胜感慨:假如张仃未受文山会海的长期折磨,艺术的“余裕心”完好无损,那么,他的艺术将会达到何种高度呢?

原刊《随笔》年第一期,此为修订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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