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的博大精深,不仅超出人的智商,更超出人的情商。

下次再编成语词典时,有两个词铁定会增加进去。

一是范曾悼妻,二是陈来忆友。

继卖瓜王婆后,又多了悼妻之范曾,忆友之陈来。

范曾是著名的画家、学者,陈来是著名的哲学家、哲学史家、清华国学研究院院长。

范老先生写了一篇悼念亡妻的讣告,陈教授写了篇悼念哲学家李泽厚的文章。

二者异曲同工,皆得凡尔赛文学之精妙。

范大师在悼文中赞其妻热心公益,捐了不少他的画作,并且这些画都很值钱,估计有60个亿,并且捎带着告诉大家,俺老范是全国纳税模范。

余字文章,有三分二篇幅是在夸自己,让亡妻九泉之下何以安息。

原以为,范老先生八十多岁高龄,难免糊涂昏聩才止不住自夸自卖,实际这是他的一贯作派。

六十岁的时候,他就有一个蛮高的自我评价:

“痴于绘画,能书,偶为词章,颇抒已怀。好读书史,略通古今之变”。

除此之外,他还自我定位:五百年来国画第一人。

除了自我感觉良好的狂傲不羁,更像是给自己树碑立传、歌功颂德。

一个画家不讲究就罢了,像陈来这样的哲学大家也给人留下话柄实不应该。

陈教授写的文章,似乎在回忆与李泽厚交往的点点滴滴,似乎又在给自己贴金镀银。

通篇都是李泽厚的发问:“你写了多少本书”“你自己的哪本书最好”“你的王阳明写得真好”。

甚至,据陈来本人讲,李泽厚说“中国哲学你第一”。

陈教授还谦虚地说,“李泽厚其实极少称赞别人,所以我把这次他说的话始终看作是前辈的一种鼓励。”

一个搞哲学研究的大家,逻辑思维之严谨细密定异于常人。

擅长冷幽默的李泽厚,说的是好话孬话难道听不出来么?

这种话酒酣耳热之际吹牛尚可,形成文字写出来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范曾悼妻,陈来忆友。

大师们的自我表扬,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轻浮”,什么叫“功利”。

连这些卓越优秀的精英人才都hold不住,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中国人讲究的是盖棺定论,只有死了之后的评价才算数,生前给自己脸上贴的金粉银粉都不算数。

为啥大师们不满足于接受表扬,还要恬着脸皮自我表扬呢?

其中原因有二,一是对自己不放心,二是对后人不放心。

所谓对自己不放心,就是知道自己名声不太好,所以就拼命地掩盖或者辩解。

比如,范曾老先生之所以反复强调自己捐了几十亿的画作、是纳税模范,恐怕更像是一种正名。

有人问过他,为什么您的画这么贵。

他半开玩笑地答道:“内靠贪官,外靠土匪。”

既然有自知之明,当然要不失时机地用文字为自己洗刷干净。

画了一辈子,却没参悟透四个字:越描越黑。

所谓对后人不放心,就是怕被撬了棺材板,就找几块大青石镇镇坟。

比如陈老教授,借李泽厚之口说自己是“中国哲学第一”,以后谁还敢来翻这笔账呢?

再者,后人给封的头衔再高,有生之年听不到也不算数。

干脆心急火燎地自糊高帽,也不枉人间一遭。

大师也是人,是人都有弱点。

人性的弱点,无非一个“贪”字。

贪财贪权,不如贪名。

嘴上都是道义,心里全是名声。

当外部表扬还不够猛烈的时候,那就忘情地自我表扬。

万一喊着喊着就成真的,岂不赚个万世流芳么。

墨子说,名不徒生,而誉不自长。

名声不会凭空产生,赞誉也不会自己增长,只有功成业就才会水到渠成。

可现代人哪有那份耐性。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先给自己要点掌声。

没人鼓掌,就把自己的手拍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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