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土《人类的朋友》

方土《富贵天地》

方土《清风生趣》

作为广东省中国画学会执行会长、广州画院院长,方土的作品令人过目不忘。他喜欢画梅兰竹菊四君子,题材传统样貌独特,形式感强又水性淋漓,将中国画的写意精神发挥到极高境地;他也长期进行实验水墨创作,无论是肖像、人体还是巨大的鸟头,都让人一打照面便倍感震撼,仔细再看仍“面面可观”。二十多年前,如今已是中央美院院长的范迪安,就在评论文章中提到素未谋面的方土;刚刚卸任不久的中国国家画院院长杨晓阳,在西安美术学院任职的时候,也多次邀请方土到古都参展;这几年,为了支持方土作为召集人发起的“青苗计划”,北京的名家陈履生、梅墨生、刘健等也都不辞辛劳地到广州来为学员们做讲座……这一切,大概可归结为“人如其画”——方土的作品里有生动的气韵,他的为人也同样气韵生动。

近日,方土为青苗国际班学员开讲,并接受本报记者专访,畅谈他的艺术创作心得,说到底则可归结为“画如其人”——重视切身感受,强调我以我笔画我心。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江粤军

未识素描先拿毛笔种种经历皆可“发”

出生于乡学风气浓郁的潮汕地区,方土7岁就开始学画,首先拿起的是毛笔,直到初二时,他才知道铅笔原来有2B、3B等不同类别,“我对绘画的初始概念,跟笔墨有关,跟素描无关。一开始接触的是《芥子园画谱》,用的是自己研磨的墨,一学期要用掉十张四尺整纸的宣纸。那时候小县城里买不到宣纸,是父亲托人到汕头带的,全家省吃俭用都要把这个纸买回来。我用草纸先练习,再用宣纸来画。所以,我对宣纸从小就很熟悉,宣纸在我眼里,也是很神圣的。”

正是因为对材料有着敏感的切身体会,方土认为国画教育从笔墨进入,方有根坻。“很简单,这就像从小拿筷子吃饭一样,当你熟练了,吃完饭都忘了刚才是怎么吃的。这就是得鱼忘筌,筷子在我们手里已完全无负担。为什么外国人拿筷子看着就别扭?就是因为这不是他们从小拿惯了的,无法内化成像基因一样的东西。毛笔也如此,如果你感觉到它的存在,它的重量,还怎么画得好?”

对于中国画的写意性、灵动性,方土也可谓开悟得很早。

考入广州美院国画系,大四的时候,尚涛老师给他们上创作课。有一次外出写生归来,方土画了一件自认为挺写意的作品,尚涛老师看了,却摇头道:“这不是创作,仍然只是写生。”于是,方土开始苦苦思索何为创作。

“后来有一天课余我带孩子们去美院画竹子。那时候我脑海里还只有郑板桥的竹子、吴昌硕的竹子,我大概跟他们说了一下,结果15个孩子却画出了15种不同的竹子来,无论是双钩的、没骨的……都很主观很自我。看到孩子们的画,我一下子开窍了,悟到了尚老师的意思。我的创作课一下子就得到了全班最高分。”

因为善于感受,种种经历到了方土这里,都变得“亦足以发”。

年,方土从广州美院毕业后,被分到珠江电影制片厂工作,一待就是六年。虽然远离了绘画,却让方土对时间、空间有了强烈的体验。“电影运用了嫁接、剪辑等手段,充满了各种动感、时空关系和虚构。很多现实生活中不合理的片段,到了电影镜头中却是合理的。这让我明白了艺术要高于生活,要进行强化。因此,年我调入画院重新拿起毛笔时,第一时间就知道如何去提炼绘画中的元素,采用焦墨粗笔来提取元素和强化画面。”

实验水墨开生“面”梅兰竹菊历久弥新

除了大写意,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方土也进行实验水墨创作,这一路向,似乎与他对中国画的坚守是相悖的。这又是如何产生的呢?

方土表示,艺术家有时就跟科学家一样,喜欢做实验。当时,中国画的发展备受质疑,于是他做了一个尝试——他要将传统的成果,包括笔墨等,都只当做一种材料、手段来使用。

“我们的传统有时候伟大到让你很容易失去信心。而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找不到自信是最大的悲哀。大概我的绘画年龄也正好处于一个反叛期,这也是一个艺术家需要穿越过的阶段。当时我总在责怪老祖宗,创造了一种模式,同时将这种模式玩到极致,几乎不给后人留什么余地了。所以我宁愿为了新而新。因为觉得古人几乎将线条用绝了,所以我的具体做法就是基本消解了线条,大量使用黑白灰的块面去画人物、人体等。”

这个探索历程,让方土成为当代水墨运动的干将,也让他屡屡获奖。像年创作的《人类的朋友》获得“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优秀奖,年,《廖仲恺先生造像》入选“回望中国——纪念辛亥革命周年综合美术作品展”,并获优秀奖(最高奖)。

而更重要的是,这一探索历程,让方土对艺术、对传统中国画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我们必须承认,今天的生活环境、社会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这是一个必须允许艺术多元化存在的时代。用什么样的绘画语言,要看其出现在哪里。同时,假如你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无论采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式,依然能表现得很艺术。就像吴冠中先生,他的主要学养在西画,他后来画中国画,并不是要去解决笔墨问题,结果他一进入就打破了传统绘画的一些禁锢,将中国画的边缘拓宽了。赵无极先生也是如此,将东方艺术的不定性搬入到西画中,拓宽了油画的边缘。”

对于中国画,方土也日益感觉到,传统并没有毛病,梅兰竹菊这些习见题材是“无罪”的,关键是今人用什么样的笔墨去表现它们。“梅兰竹菊本身就经过古人的检验,具有经典的形式美感和精神内涵。作为一种艺术符号,在笔墨上你再怎么扔,扔到最后还是梅兰竹菊,但如果你画热带植物,稍一变化,别人可能都不知道你画的是什么了。所以传统的四君子,就像世界名曲一样,可以用不同乐器演绎,真正的名家也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演绎,始终让人百听不厌。”

基于此,方土再入“四君子”,总能每画每新,笔墨随心境而变,传统线条的灵动与淋漓的块面自由组合,似与不似的味道更强了。年,他就是用《梅兰竹菊》摘取了“首届中国写意画作品展”优秀奖(最高奖)的。

注重感受妙悟写心不重风格重接“气”

因为注重把自己的切身感受挥洒于画面,方土还提出了“漠视写生”说。

“其实就是不要被眼前景所束缚。写生是让你进入一种艺术的氛围,而不是坐在那里临摹自然,却忽视了天地的氤氲气息、忽视了胸中的丘壑意象。潘天寿先生在雁荡山也有很多写生稿,但你找不到他画下的石头具体是哪一块。李可染也画桂林,画井冈山,你也找不到他具体画的是哪里。现在的所谓写生,常常是等于没有读万卷书,就走万里路,去到哪里都只能‘哇’‘啊’几声。所以画出来的都不对。”

方土犹然记得,二十年前一次体检,医生让他观察显微镜里的一滴血。不断地放大、放大再放大,他仿佛看到的是一个流动的大宇宙。这让他十分震惊,进一步开启了自己的想象空间,感悟到古人所说的“写心”妙趣。

因为强调随心所欲,方土还认为,对于国画大家而言,无所谓风格。“我相信八大山人、齐白石等,是不去理什么风格的。他们很真实,一出手就是这样,别人怎样他不管。现在我们的画家才会很理性地说,我要寻找自己的风格,这才是我的风格。其实往往只是一个架子、一个套子,捆住了他,他一拐弯别人就说不是他的风格了。”

所以,历代大家们寻找的其实是跟自己接“气”的路子。“就像有些人身材、气质跟你很接近,如果你觉得她的衣服穿得很合适,也会想着去找一件来穿。如果跟你不搭,再好也和你没关系。艺术说到底还是要跟自己对路。我喜欢用嫁接这个词。就是你首先要有一块着地的、根本的东西,再去嫁接适合自己的,才能长出又好又不一样的果子。如果自己本身就是空架子,再堆积其他多少东西,都没用。”

诚然,带土而生,斯可成才。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abmjc.com/zcmbjc/550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