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重庆大学“赝品博物馆”还记得吗?
重庆大学博物馆于10月7日开馆,很快被指出展品中诸多赝品“假得荒唐”。该博物馆余件展品的捐献人均为吴应骑,重庆大学人文艺术学院原副院长。15日博物馆停止开放,目前文物部门已介入调查。
重庆大学博物馆的“文物”,该“文物”文物造假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甚至是产业链。有些人是把人们所熟悉的真文物做个仿品,像重大博物馆这次的,跟之前的冀宝斋类似,干脆是平地里靠着想象造文物。
要说这门“造假学”还真不是当今社会才有的产物,从古代开始,文物造假就已经大肆其道了,而这离不开一些古人们对收藏的无比着迷。
中国有收藏的传统,从考古发掘和文字记载来看,殷商时期就已有收藏活动。河南安阳殷代各期遗址中,特别是在居住区和手工业区遗址内,曾发现许多灰坑,坑壁规整并有抹草泥者,可能是作储藏用的窖穴。《尚书顾命》记述周成王祭奠仪式中井然有序的物品,陈设中有舞衣、大贝、赤刀、弘璧、雕玉以及种种宝物,凡所陈列皆像周成王生时。这是文献记载最早的收藏品。《尚书·旅獒》中诫人,谓“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可见“玩物”在周代已颇成气候。
周代王宫珍品收藏之处名曰“玉府”、“天府”,有专职官员藏室史负责管理藏品,老子就曾任“周守藏室之史”。春秋时期列国的交往中,玩赏之物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左传》中不时提及各国常以宝物搞外交或行贿赂,涉及名物宝器的品类已很不少。孔子死后,“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孔子冢……故所居堂弟子内,后世因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至于汉二百余年不绝”,汉代史学家司马迁曾“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观孔子之遗风”。
春秋战国时期许多大学者都有较多的藏书,如墨子“南游使卫,关中栽书甚多”;“惠施多方,其书五车”,书籍的收藏和流传的增多,有助于当时学者们聚徒讲学,开展学术讨论,著书立说。后世私家藏书之风由此而兴。《左传》记载昭公十六年(前年)晋国韩起出使郑国,“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为了凑齐收藏,而“买诸贾人”,大概是中国最早为了收藏而交易的记录。战国时,甚至出现了专事盗墓窃取随葬宝物的。“又视名丘大墓葬之厚者,求舍便居,以微相之,日夜不休,必得所利,相与分之。”盗墓之风猖獗,严威重罪不能遏止,厚葬又进一步助长了盗墓风气的漫衍。
说起收藏,历代都是皇帝们的特权,皇帝富有四海,自然也在收藏这件事上拥有最大掌控力。汉代建立“天禄”、“石渠”、“兰台”,实际是皇家的三大图书文物馆,古代的武库也是储藏文物的地方。
《晋书张华传》载:元康五年(公元年)十月,武库失火累代之宝及汉高祖斩蛇剑、王莽头、孔子屐等尽焚焉。”汉代已开始重视对人物画像和历代绘画的保藏。汉武帝曾创置“秘阁”,搜求天下书法名画,此后历朝均有购求书画的专门机构。汉献帝建立了一个专为他的朝廷大臣们画像的黄门画室。到后汉,书法艺术逐渐受到社会的重视,士大夫开始收集书家手迹,把名家信札作为珍秘收藏起来欣赏研习。三国时期的东吴王室收藏着许多书法绘画作品。
南朝诸帝王多好学能文,宫廷收藏书画珍品的数量动辄以数十万计。梁元帝萧绎极嗜收藏,仅藏书一项便达到万卷之多,内府收藏的书画精品更达到了一个顶峰。后西魏军围困江陵,萧绎见城池将破,“吴越宝剑并将斫柱令折”,“乃聚名画法书及典籍二十四万卷,遣后阁舍人高善宝焚之”。几朝皇帝所集,悉数付之一炬。西魏将领于谨在劫后捡得书画四千多轴,是为仅存的九牛一毛。这是收藏史上一大浩劫。
神龙本兰亭集序(唐朝冯承素摹)南朝收藏风气盛行,名迹买卖以至造假开始成为普遍现象。南朝宋明帝时曾奉诏编次二王书的虞和在《论书表》中就有书法名迹作伪的记载,当时造假手段很为高明,一是染色,二是作皱,三是真伪揉杂,往往可以瞒天过海。
隋朝初建,隋文帝即在观文殿后建二台,“东曰妙楷台,藏自古法书。西曰宝迹台,收古今名画”。以后每当新朝建立,必先访求图画书籍,并作为传统在中国延续。如宋太平兴国年间,“诏天下郡县,搜访前哲颦年墨迹图画”;忽必烈设“群玉内司”,职掌收藏图书。
唐代宫廷中收藏的法书名画数量大增。李世民酷爱王羲之书法几至成癖,对其书迹的搜求更是不遗余力,由之还衍生出有名的“萧翼赚兰亭”故事。帝王之外,贵族豪富也竞相收藏书画名迹或古籍珍物,社会上各类美术品的流通和收藏都更显活跃,“忆昔咸阳都市合,山水之图张卖时”(杜甫:《夔州歌十绝句》),可见市井卖画风气已经普遍。张彦远说,“贞元初有卖书画人孙方顒,与余家买得真迹不少”他们“手揣卷轴,口定贵贱”,画价之高低差别很大,“二万”、“一万五千”或“一万”不等。吴道子所画屏风每片需二万金。
书画藏品从唐代开始出现鉴藏印记,除朝廷藏品的“贞观”、“开元”等印章外,尚有润州刺史徐娇的“东海”印,其子太子少师徐浩的“会稽”印,唐宗室李造的“陶安”二字印,张怀璀的“张氏永保”印,王涯的永有珍秘印等,这种钤押的方式,已肇后世私家鉴印风气之先,极具代表的人物就是我们广为熟知的“弹幕之王”乾隆爷。
宋代是我国文物收藏和研究的一个高峰。宋皇室收藏的古器物达万件以上,并有专门的建筑存放收藏品。北宋宣和之后,宫廷收藏由于帝王恩赐或群臣营私偷窃,使不少藏品流散于士大夫和商贾手中。当时的士大夫也竞相收藏,欧阳修、赵明诚、米芾等都是名重一时的收藏家。欧阳修收藏历代石刻拓本;李公麟收藏古代铜器,并对夏商以来的钟鼎尊彝进行研究,考定世次,辨别款识。赵明诚、李清照夫妇共同致力于金石书画的搜集和研究,其所藏商周彝器及汉唐石刻拓本等共多件;书法家米芾遇古器物书画,竭力求取,并多蓄奇石,为中国藏石之鼻祖。除上述一些收藏大家外,还有收藏百余器或私珍者也为数不少。
古代的珍奇异物在士大夫手中会变为有价值的资料,刘敞的《先秦古器图》,欧阳修的〈集古录》,赵明诚、李清照的《金石录》,吕大临的《考古图》,王黼等的《宣和博古图》,均成为对收藏记录、研究的重要著述。
元代内府的收藏品是在接收金及南宋内府大量收藏的基础上进一步搜求补充而得,可说南北宫廷的珍品秘藏荟萃于一处,其数量与质量都相当可观。书画藏品买卖的风气已经极为普遍,倪瓒“平生无他好玩,惟嗜蓄古法书名画,持以售者,归其直累百金无所靳。雅趣吟兴,每发挥于缣素间,苍劲妍润,尤得清致,奉币贽求之者无虚日”。
古玩的说法在元代已流行,元曲中有这样的说法:“若到人家里,见了那好古玩,好器皿,琴棋书画,他家里倒有,我家里倒无,教那伴当每借将来,我则看三曰,第四曰便还他,我也不坏了他的。”
明代仇英《清明上河图》中的古玩交易摊
明代洪武年间,曹昭著《格古要论》,分为古铜器、古画、古墨迹、古碑法帖、古琴、古砚、珍奇、金铁、古窑器、古漆器、锦绮、异木、异石等各种门类、所涉及的范围已很广泛,体例已堪称完备。
我们所熟知的是,明代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商品经济的发达促使收藏之风在民间蔓延,成了一种名副其实的时尚,董其昌《骨董十三说》在列举了种种收藏赏鉴把玩之后,特别强调说:“人之好骨董,好其可悦我目,适我流行之意也。充目之所好,意之所到,不先于骨董也,至骨董而好止矣。”陈继儒于古玩文物极留心,他记述苏州仕宦收藏风气极盛时说:“黄五岳云,自顾阿瑛好蓄玩器书画,亦南渡遗风也。至今吴俗,权豪家好聚三代铜器、唐宋玉、窑器、书画,至有发掘古墓而求者。若陆完神品画累至千卷,王延晶三代铜器数倍于《宣和博古图》所载。”
明朝私人收藏家以严嵩、严世蕃父子最为著名。项元汴精于鉴赏,其天籁阁中收藏有书法、名画、金石、瓷器等,其储藏之富在私人收藏中冠绝古人。这一时期,收藏家眼中的东西已不是简单的书法、字画或者瓷器了,蟋蟀盆、香料之类物品,也成了一些人嗜之为宝的藏品。
清代,收藏这门学问可谓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清初文物多集于内府。到了乾隆这一代,大内历代珍品无不囊括,包括各种古代铜器、卷轴书画、宝石玉器、缂丝、拓本等,不胜枚举,成为帝王中古代文物的集大成者,并奠定了故宫博物院藏品的基础。
乾隆帝以西汉皇家藏书之处称“石渠阁”中的“石渠”为内府书画著录命名,表现了对古代文化传统的景仰和追溯。清宫书画著录分三次编撰,分别在乾隆九年、乾隆五十八年和嘉庆二十一年,因此成书分为《石渠宝笈》“初编”、“续编”和“三编”。《石渠宝笈》共著录了历代书画藏品万余件,是书画著录史上的集大成者,为后人全方位多角度研究中国古代艺术史提供了重要参考。
并且,乾隆的收藏不至于中国古代的文物,还有西洋产物,西洋钟表成为当时极为时髦的收藏品,从皇帝到官宦之家无不对此着迷。
从康熙到乾隆,一些与耶稣会士或洋商有往来的官僚权贵之家,钟表的收藏和西洋各式奇物的利用已相当普遍,嘉庆四年(年)正月,乾隆的权臣和珅被处罚。在其被籍没的家产中,仅西洋奇物珍玩即有非常惊人之数。计有大自鸣钟10架,小自鸣钟余架,洋表余个,其总数比年圆明园被火烧以前的收藏还多出近余件。和珅家藏的珍珠、古玩、首饰、器皿等更是无以计数。其家私的来源除本人的敲诈勒索和贪赃外,还有皇帝的“赏赐”、豪商大贾的贿赂、各地官员的“献纳”,以及来华西洋人的馈赠。
清代的民间收藏也很兴盛,从贵族官僚到殷实富户,都以收藏古物为时尚。乾嘉朴学的发展推动了金石考据的研究,鉴赏文物之风兴盛,训诂考据成果璨然可观,又加上简牍、印泥、石刻、瓦当、甲骨及各种古物大量出土,更拓宽了考据、鉴藏、赏玩的范围,出现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文物收藏家、研究者,梁清标、孙承泽、耿昭忠、安歧、卞永誉、高士奇、孙星衍、梁章钜、吴荣光、葛金娘、陆心源、邵松年等,莫不以鉴藏或鉴赏闻名四方。
近现代以来,民间收藏古玩、字画、典籍的风气与以往相比有增无减。许多收藏者还自觉地担负起研究中国传统文化艺术,防止其外流的重任。
当收藏成为学问甚至一种流行和时尚后,造假就必不可免地伴随而来,可以这样说,收藏兴盛了多久,造假就发展了多久。在古代,造假多以临摹为主,也会辅助一些化学反应,而鉴赏真假往往需要一定的经验和阅历。随着科技的进步,鉴定的技术越来越先进,可造假的手段也更为复杂。不过,像重大博物馆这样的造假,最好还是先读两本再来吧,要是常识都错了,还造个什么文物。
参考资料:《收藏的历史》章宏伟;《民间收藏指南》李雪梅;《中华文明史话收藏史话》李雪梅;《中国画论》吴孟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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