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至年,张大千率弟子、蕃僧十数人远赴敦煌临摹壁画,历时两年零七个月,在现代艺术史上留下辉煌一页。
年10月初,张大千一行携带临摹的敦煌石窟壁画,从兰州启程,乘二辆大卡车返川,途经天水逗留。这是张大千唯一一次到天水。
张大千在天水期间,据有记录者,共为友朋故老作画十四幅。分述如下:
第一幅,还冯国瑞画债,作《西山感旧图》一幅。
冯晨记述:
现在想来,一九四三年张大千小住天水为瑞公作《西山感旧图》各有题记于上,正是我儿时对这幅青绿山水的记忆。《西山感旧图》可谓是瑞公与大千先生笃友情谊之结晶,是大千先生的得意之作,是作品中之极品。一九六一年,侄冯念曾带《西山感旧图》赴兰。瑞公为《西山感旧图》题跋,作了念奴娇词,追忆与大千在北京的西山之游、蜀中往还。时值六一年,当是瑞公病情加重,情绪低落之时,念奴娇词中凄凉悲伤溢于字里行间。
何晓峰记述这幅画作于北京,他说,此画“为青绿设色,兼用张僧繇没骨法,系抗日战争前曾与冯同住北京西山时为冯所绘,上有冯题字及大千先生所赋《浣溪沙》一阕,确为珍品”。这是何晓峰先生误记,冯晨先生的记述是真实可采的,此画应为张大千过天水所作第一幅画。
张大千在冯宅作《西山感旧图》后,于画首题曰:
潦倒心情百事慵,微霜惊梦思惺忪。秋魔岩认旧支筇。
浓淡山分眉角翠,浅深叶染酒边红。俊游俊侣总秋风。
调寄《浣溪沙》。时间是癸未(年)九月。
周贞吉先生说:“冯国瑞归故里,深感未晤大千而惋惜,观画泪下,即将画精工装裱,悬挂客厅,日日观看诵读。那时笔者年轻,也常去观看,至今青山红叶深印脑际。”年,冯国瑞在兰州贫病交加,体衰无力,其孙冯念曾去兰州探望,携带《西山感旧图》安慰鼓励祖父,冯国瑞见图,“老泪纵横沿须流,湿满襟,感慨万千念故人”,挥泪作《念奴娇题张大千西山感旧图》:
京西夹道,忆连天,水木高歌明瑟。待得霜枫初艳,著屐偕来拾阶。煮熟顽云,喷悬罅瀑,几度西郊客。温泉厅畔,思量怎觅踪迹。
一任南北疏狂,垂垂老矣。六十头空白。不落风前留破帽,九日旁无计策。人隔天涯,画行旧梦,看际翠堪摘。髹今何处,纪年徒感余恻。
且注:
余与张髹同岁生。此图作在癸未,距今且十有八年。今岁在辛丑,余亦虚度六十年矣。孙念曾拣此图,寄以悦余,益复增感!忆自已丑至北京西山之游,四十年来,不胜屈指以计。阅人阅世,不胜述记,亦不足述记。丙子冬,盘桓温泉,卜居红叶山庄,《绛华楼》尚存其诗,此事略可记,然亦不足记也。兹图之所感者,靡非无聊旧事,其中实有迹象者,无逾次图中之人。因略述及张髹。辛丑七月二十一日,仲翔冯国瑞记。
接着放声大哭:“髹今何处?髹今何处?”
此画仍存冯宅。周贞吉记,《西山感旧图》历经磨难,幸得保存至今,饱含着冯国瑞先生和张大千先生的深情厚谊。
第二幅,应麦积山瑞应寺的寺僧普净之请,为绘观音像一尊,现仍保存于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
款识:
癸未十月写留麦积山中瑞应寺,蜀郡清信弟子张大千爰。
后钤白文印“张爰之印”、朱文印“大千”。是作藏于麦积山中七十余载,极少面世,世所知之者甚少,其印刷品此前仅见于市政协编印《天水文史资料》第一辑(年12月),且款识不完整,仅有“蜀郡清信弟子张大千爰”数字,之前“癸未十月写留麦积山中瑞应寺”数字缺失,且画作仅印半身,不知何故。
观音图的绘制过程与艺术特点,何晓峰先生《张大千在天水片断》一文有精到描述和品评,兹录于下:
旋应寺僧普净之请,为绘观音像一尊,貌娟秀而庄严,俨然唐代曲眉丰颊的风范,而衣纹流畅、简括,在梁楷、吴伟之间,确为珍品。
此大家眼界也。
笔者曾在麦积山馆亲观此画,见下端多有油污,询之知情者,言系多年悬于僧舍,烧火做饭所致,虽不无缺憾,但又多一层烟火气和人间气,恰两厢相适。
第三幅,为冯国瑛绘水墨山水一幅。
冯晨先生记述,张大千在冯宅收冯安为弟子,送行酒、拜师宴之后,大千为冯国瑛特意画了幅水墨山水作为留念。
何晓峰先生描述如下:
断崖峭壁,古木盘结,一人登高伫望,近处坡石上,水草丛生。题诗云:“子久云林力未惮,渐师高洁胜凭残。层台便是严陵濑,只觉尘埃误钓竿。”款署“渐江石溪俱从子久得笔法,此略师渐江并拈小诗,以似耻斋道兄两正,癸未十月朔麦积山坐雨,大千张爰”。
这幅画已散佚到社会上,不知所踪。冯晨先生记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他去冯家大院看望大嫂周贞吉,大嫂讲,大千先生为三叔耻斋公画的水墨山水出现了,是在当时租赁冯家后院西厢房的徐家挂着。她一看见,就惊呼道:“这是我三爸的画,怎么能在你手里?”因画上题款是耻斋兄,徐不知道耻斋兄即指冯国瑛,只说:“画是我从别人手里借来的,我得还给人家。”当晚画从墙上取下,从此石沉海底,再也未能面世。过后,冯晨先生曾让冯杨追讨无果。
第四幅,为李赞亭作画一幅。
大千考察完麦积山石窟,归途宿炳兴火柴公司甘泉元店村山厂,为李赞亭作画一幅,何晓峰称“系仿石涛笔法,为难得精品”。
第五幅,为胡子瞻作风竹一幅,毁于“文革”中。
第六幅,为李仲明作山水一幅,毁于“文革”中。李仲明系何人,待考。
第七幅,为冯国琳作行吟图一幅,毁于“文革”中。冯国琳系何人,待考。何晓峰先生是否将“冯国瑛”误作“冯国琳”,与下文为冯国瑞作《苏子行吟图》是否为同一幅画,亦不确。
第八幅,为冯国瑞作《苏子行吟图》一幅。
第九幅,为汪剑平作山水一幅。“以云林石涛加渐江的画法,取景于汪氏花园,绘于贵州茧纸上,茅屋数椽,林木掩映,一人漫步于泉石林影间,亦属精品,惜已流散于外地,不复能见了。”
第十幅,为天水县县长张仰文作画一幅。
张大千甲申()年作游麦积山镜片设色纸本(局部)
第十一幅,为胡宗珪作《柳蝉图》一幅。胡宗珪当时尚在天水中学(即今天水一中)求学,年龄十二三岁,见大人纷纷求画,他也持一小幅宣纸求大千先生画,先生随即作《柳蝉图》一幅相赠,并题上款“宗珪学兄存念”。胡宗珪后为秦城区(今秦州区)医院中医大夫。
第十二幅,为马永惕绘《松石图》一幅。天水青年诗人马永惕,赠大千先生一首诗求画,诗云:“髯翁绝技艺坛伯,海内宝之如拱璧。初闻脂车过秦陇,坐令遐迩欢如雷。我有宣城一尺纸,愿借烟云生腕底。相期倘肯赐文章,坐见茅屋飞清光。”先生读诗后极高兴,欣然命笔为其绘画《松石图》一幅。
第十三幅,为汝维新作画一幅。大千先生对待持纸求画的小童子,也是一视同仁,不收他们的分文润格,还赠画题款以资鼓励。如小童子汝维新来求一画,大千便立即挥毫赐赠予了一幅国画。
第十四幅,为张拱辰(一说张筱辰)作画一幅。王耀先生撰文说,大千在天水期间,“秦州北门张氏”张拱辰专为大千演奏了一首家传古琴曲《金门待诏》雅助游憩,大千先生听后十分高兴,便为之绘赠了一幅国画,这幅国画至今珍藏在北门张氏家中。
除此之外,何晓峰先生说张大千“此外还为他人作画多幅”,冯晨也记“从山上归来,大千又为天水乡老作了不少小品,多为竹、兰,数笔而已”。数量几何,赠予何人,则漫不可考。
另外,何晓峰先生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四川省出版的《张大千画集》中有一幅《蜀山图》,上款署“仲翔”,“疑亦为冯国瑞所作者”。笔者阅遍张大千画集,未见这幅《蜀山图》,且存备考。
张大千离开天水赴蜀后所作之画,目前已知以天水为题材的共有四幅,限于篇幅,仅列其目:
其一,《游麦积山》,年为刘梁年所作,年5月香港佳士得拍卖60万港元。
其二,《天水旧游图》立轴,年为龙绳武所作。
其三,《天水游麦积山图》,年作,现身于北京保利春季拍卖会。
其四,《天水纪游》立轴,甲申(年)夏“偶忆去年天水之游漫为图此”,曾由袖海楼主人杨启霖(-年)藏。
大千先生在天水盘桓兼旬,秦州友朋设宴饯别后,即整装南下成都。大千在秦时间虽短,然风范遗世,秦人至今怀念不置。
参考资料:
何晓峰《张大千在天水片断》,载《天水文史资料》第一辑,市政协文史委年12月编印。
冯晨《张大千的天水缘》,载《天水日报》年6月5日。
周贞吉《我这一辈子》,年自印本。
作者:薛林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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