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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1月5日,冯玉祥手下的大将鹿钟麟与北京警察总监张璧等人,率领军警四十余名,来到了末代皇帝溥仪所居住的故宫。

鹿钟麟此行的目的是代表民国政府按照“清室优待条件”的具体条款来执行驱逐溥仪离开这座象征着封建皇权的皇宫的。

此时的溥仪虽然惊慌失措,但他也预先做了一些准备,那就是他经常以赏赐的名义让他的胞弟溥杰从宫中带走了许多古玩字画。但是,有一样东西溥仪一直随身携带,这就是乾隆皇帝留下来的印玺——田黄石三联章。

这套田黄石三联章两枚方形,一枚椭圆形,以精雕细琢的田黄石锁链联接。它不但是乾隆生前的喜爱之物,而且,溥仪更是把它看成了“护身符”。

溥仪在离开皇宫的那天,他就把这套田黄石三联章藏在行李中带出了皇宫。即便是在年日本关东军被苏军击溃,溥仪被关押在苏联期间,溥仪也把这套田黄石三联章藏在内衣里。直到他被引渡回国在抚顺监狱劳动改造期间,溥仪被党的政策所感召,他认识到了自己前半生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灾难和苦痛。

年,溥仪毅然决然地把这套他视为“护身符”的田黄石三联章献给了国家。

田黄石三联章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来,这套田黄石三联章异常珍贵。它的珍贵之处在于它的材质,自古就有“十两黄金一两田黄”的说法,

它是印石三宝(田黄石、鸡血石、芙蓉石)之首。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田黄石之所以名贵,除了它自身的晶莹剔透,润泽如脂的特点外,还在于它的产量极低。世界虽大,但是田黄石仅产于福建省福州市北郊30公里处的寿山乡,这里出产的石材叫“寿山石”,而田黄石又是寿山石中的极品。因数量极少,所以价格昂贵。

年,荣宝斋从福建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一名叫陈耀华的福州当地的寿山石商人打电话给荣宝斋的印章石材专家袁良,告诉他盛产田黄石的福州寿山乡有五位农民挖出了一块“巨大”的田黄石。这块田黄石无论体型和重量都十分巨大,世上罕见。

众所周知,北京的荣宝斋是一家享誉海内外的著名的经营古玩字画收藏的百年老店,它的前身是道光年间大名鼎鼎的“松竹斋”南纸店。曾经有一部由刘佩琪、张嘉译主演的电视剧《百年荣宝斋》,说得就是这家经营古董的老字号的百年变迁史。

年,荣宝斋实行了“公私合营”。从此,荣宝斋成为了国内最大的经营古玩、玉器、字画的古董商店,有着“民间故宫的美称。店内不但藏品丰富,而且还聚集了多位全国顶尖的古文物艺术品的鉴定大师。

荣宝斋

当时,即便是是荣宝斋这样一家国内首屈一指的古玩店,刚一听到了关于福建挖出了一块“巨大”的田黄石的这样一则消息后,也感到十分震惊,因为这种等级田黄石是十分罕见的,如果是真的,那它就是田黄石界的“王者”了。

荣宝斋的经理和几位专家经过反复研究决定,不管此消息是真是假,本着对国家负责的精神,必须得到现场一探究竟。

于是,荣宝斋派出了业务科的负责人米景扬(著名的国画大师)和印章石材专家袁良前往福州。

二位专家到了福州就和陈耀华取得了联系,陈耀华见到了两位北京来的大专家是既高兴又热情。

按理说,陈耀华本身就是一位寿山石商人,他自己也十分了解田黄石的珍贵和收藏的价值。可是囿于自己的财力,他买不起这块品质极佳的田黄石。

当时,福建地区在海外有很多华侨,这些华侨和国内的亲属都有联系,而且有些华侨经过多年打拼,此时已经成为了千万甚至亿万富翁。

如果,陈耀华想要赚钱,他完全可以作为“中间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那些资金雄厚,又有收藏意愿的海外华侨。这样一来,他是可以收取到高额的“佣金”的。

但是,陈耀华没有这样做。他是一位有良知和爱国心的商人,他不想让这块堪称国宝级的“田黄王”流失海外。

于是,陈耀华把这个消息通知了荣宝斋。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这块田黄石留给国家、留给民族。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陈耀华的帮助,那么,这块田黄石极有可能流失海外。对于陈耀华的这种爱国行为,作为中国人,我们都应该给他点一个大大的“赞”!

荣宝斋的米景扬和袁良到了福州后,急于想见到那块“传说”中的田黄石。这时,热心的陈耀华借来了一辆当时很高级的小轿车——上海牌小轿车,众人乘车直奔著名的田黄石产地——寿山乡。

在车上,陈耀华简略地向米景扬和袁良介绍了寿山乡的地质地貌情况:从地貌上看,寿山乡属于盆地结构。东西部海拔有一千多米,中部较低。这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夏季漫长且温度凉爽,冬季短暂且气候温暖。特别是寿山乡地域内水源充足,这里家家户户都种植水稻,名贵的田黄石就蕴藏在水田的底下。

快到寿山乡了,陈耀华指着西面的山脉说:“这段山脉分为三段,叫‘上坂’‘中坂’和‘下坂’,寿山石就出产在这三坂及其周边附近地区。”

终于到了目的地,陈耀华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几亩水田说,“那块名贵的田黄石,就是在这些水田里挖到的!”

他们一行在村外下了车,陈耀华对米景扬和袁良说:“二位专家,你们稍等一下。因为这块田黄石是五个农民联手挖到的,除了他们五个人之外,当地没有人知道此事。他们嘱咐我千万要保守秘密,咱们开车进村目标太大,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我去把主人约来你们再详谈。”

寿山乡

不一会,陈耀华领来了一位中年男子,该人虽然一身农民的打扮,但脸上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强干的神态。

陈耀华给双方作了介绍,中年男子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他先是再次确认了米景扬和袁良的身份,然后又提出来要看一下对方的工作证和介绍信。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好一会,中年男子才答应他们可以看“货”了。

在中年男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对面半山腰的一间小屋里。这时,小屋里的另外四个男人赶紧关上门,他们守在门口,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中年男子见一切安全后,便小心翼翼地从床下拖出一只木桶,从桶中捧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椭圆形物体。他细心地一层一层地揭开油纸,终于,一块晶莹剔透、光泽四射的田黄石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经主人允许,米景扬和袁良走到近前观看:这块田黄石整体呈椭圆形,肉色泛黄、呈半透明状。米景扬用手掂了一下重量,估计大约有十斤左右。袁良也用手抚摸着田黄石的表面,温润似凝脂、细腻如婴儿的肌肤,手感极佳。

二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多年的默契配合已经让这对老搭档从眼神中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这是一块世间少见的难得珍品,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田黄王”了!

“货”已经看完了,按规矩接下来就是商谈价格了。米景扬和袁良是荣宝斋的“老人”了,过去,古董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店家买“货”不能先出价,得由卖家先报价。别看这一买一卖,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比方说:如果有卖主想要出手一幅字画,古玩店看过以后首先出价元。卖主就会以为这幅字画的真正价格一定是在元之上,因为卖主认定了商人都是逐利的,无奸不成商嘛。这样一来,卖主就会狮子大开口,他可能要价或一万,这样的买卖是谈不拢的。所以,古玩店从来不能先出价。它总是要求卖主先报价,即便是卖主的报价也在店家的预估价格范围内,店家也会和卖主砍价,减去个三百五百的,这样做的目的不是店家心疼那点钱,主要是不想让卖主有吃亏上当的感觉。

这次也一样,米景扬和袁良让货主出价。五位农民也没客气,开口就要价二十五万元人民币,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二十五万元,五个人平均分,每人正好五万元,看起来非常合理。

说实话,尽管米景扬和袁良是荣宝斋的“老人”了,有着丰富的古玩买卖方面的经验,但是有两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一是解放后,古玩市场的行情和解放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古玩的交易量不是很大,这对古玩商品的定价影响很大;二是他们俩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且品相极好的这样的田黄石,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俩确实也无法准确地预估出这块田黄石的价格。

不过,米景扬和袁良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专家,他们根据“价砍一半”的行规,还价十二万五千元。

米景扬

这时,那五位农民聚在了一边悄悄地商议起来。最后,那位领头的中年男子说道:“今天先不谈了,明天我们到市里和你们再谈!”

随后,他就带着那四位农民把米景扬、袁良和陈耀华送出了屋子。

在回去的路上,米景扬和袁良很失望,他们担心错过了这次难得的收购机会。陈耀华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就笑着对他俩说:“两位专家放心吧!他们是真心想卖,只不过看见你们穿得有些寒酸,不太相信你们是首都北京荣宝斋的人。他们说了,北京荣宝斋那是百年的老字号,牌子亮、名气大,财大气粗,住的地方也一定高级饭店,他们怀疑你们是冒牌的哩!”

米景扬和袁良一听,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常言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做这么大一桩交易,不展现出一点“实力”,对方怎么会相信你呢?他们在心里不由得由衷地佩服这几位文化不高的农民大哥的精明了。

当时,荣宝斋是国营的古玩商店。米景扬和袁良二位既是专家又是国家干部。他们出差公干的费用是有具体标准的,超出部分公家是不给报销的。于是,米景扬就打电话向荣宝斋经理做了汇报。经理当场拍板,要住就住最好的宾馆,住宿费全额报销。

第二天,寿山乡的那五个农民都来了。他们一走进富丽堂皇的宾馆大堂,就被天花板上镶嵌的那盏“满天星”水晶灯给吸引住了,五个人开始在水晶灯下窃窃私语了一番。稍后,那位领头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大堂的服务台,要求查看米景扬和袁良住宿登记的详细情况。在得到宾馆前台服务人员的再三确认下,他们终于相信了米景扬和袁良的荣宝斋身份。

进入房间后,激烈的价格谈判开始了。一开始,五个人还是坚持二十五万元人民币的报价。对于“砍价”,米景扬和袁良还是有些经验的。他们看出了这五个人是想急于把“货”出手,快一点拿到现钱的心里。因而,他俩并不着急,也是坚持着原来的十二万五千元的报价。

五个农民果然有些心急了,他们先是把价格降到了二十万元,然后又把价格降到了十五万元,五个农民声言,这是他们最低的底线了。

这时,米景扬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主动提出来他们可以在原来的报价基础上再增加一万元,最终的出价定在了十三万伍仟元人民币。五个农民见状,稍微考虑了一下,最后愉快地同意了。

就这样,荣宝斋以十三万伍仟元人民币的价格收购了这块堪称稀世珍品的“田黄王”。

也许大家会说,那五个农民卖亏了。如果放到现在,以近年拍卖会上的行情来看,这块“田黄王”至少可以拍卖到几亿元甚至十几亿元,这样说来倒也是实话。可是大家别忘了,荣宝斋收购的这块“田黄王”的时间是45年前的年。那个年代,十几万元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当时,价格谈好后,五个农民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只要现金,不要支票。对于这个要求,大家也都能理解。五个人都是农民,他们没有企业,更没有财务账户,支票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用的。

于是,米景扬和袁良又向荣宝斋的领导请示。荣宝斋的领导们经研究后决定,先把钱电汇到福州,再由他俩用汇票到当地银行兑换成现金。

汇票到了,可是当时很多银行也无法一下子拿出十几万的现金。还是陈耀华主动提出来,让他在银行工作的妻子想了很多办法,他们终于凑齐了这十几万的现金。

拿到现金后,米景扬和袁良“傻眼”了。原来,那个时候还没有出元和50元的大面值的人民币,当时最大面值的人民币就是10元的,俗称“大团结”。

10元的人民币,俗称“大团结”

众所周知,现在我们在银行里取现金,都是一万元一捆,那个时候银行付现金就是一千元一捆。十三万伍仟元人民币,就是捆,好大的一堆钱啊!

米景扬和袁良请银行的工作人员找来了两个大纸壳箱,把成捆的钱一摞一摞地在纸壳箱里码好,最后,把剩下了钱装进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旅行袋里。

回到宾馆后,米景扬和袁良一步也不敢离开房间。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他俩也是轮流倒换着睡,面对着这笔巨款,他们丝毫不敢马虎大意。

第二天,米景扬和袁良还是坐着陈耀华借来的那辆上海牌小轿车来到了寿山乡。他们来到了半山腰的那间小屋,中年男子把他们迎了进去。米景扬进屋后发现屋内只有四位农民,他有些奇怪。这四位农民也不多说话,只是把米景扬他们带来的纸壳箱打开,快速地数起钱来。过了一会,他们数完了钱,脸上都堆起了笑容。可是,他们并没有从床底下拿出来那块田黄石。这时,米景扬和袁良有点紧张了,他俩赶紧用身体护住了装钱的纸壳箱。中年男子见状,冲着他俩笑了一下,就走出门外向对面的山上挥了挥手。这时,就见一个头戴草帽,身背竹篓的农民从一棵大树后面闪身而出,他背的竹篓上面还盖了一块破布。

很快,背竹篓的农民走进了屋内,他放下竹篓,掀开破布,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块田黄石。

原来,这五位农民的确心思缜密,他们害怕走漏了消息。在上次看过货后,就把这块田黄石转移了藏匿的地点。

就这样,米景扬和袁良终于顺利地完成了这次收购这块田黄石的任务。

在福州机场,米景扬和袁良对来送行的陈耀华表达了万分的感谢,感谢他在这次收购中提供的信息和帮助,也由衷地表达了对陈耀华人品的赞叹。

“田黄王”

如今,这块重达克的“田黄王”摆在荣宝斋的展厅里,成为了荣宝斋的镇店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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